在那之後,由於突然的不確定性,保險起見,我們都沒有再進去印象空間,全都安分守己地扮演好學生的樣子。
正準備放學時,理子學姐突然來到我們教室,把我、素羽、跟小駿叫到學生會辦公室。
「怎麼了?需要我們幫忙嗎?」理子沒有解釋什麼,因此素羽好奇地問道,他以為是學生會的部分需要幫忙,如果是一點簡單的文書工作我們也是很樂意支援理子學姐的。
但理子保持沉默,態度也變得謹慎,這使得大家都緊張起來。學生會辦公室路上,有一個較少人經過的走廊,理子突然停了下來,問道:
「上城同學…你是怎麼跟桐条集團扯上關係的?」理子單刀直入的問,但我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。
「什麼意思?」我整個人茫然起來,完全不知道前因後果。
「是那個電視上常出現的大財團桐条嗎?」素羽愣了一下,似乎也沒想到我跟那個集團有什麼關係。
「能在東京住那麼大間的房子不是沒有原因的啊…」加納駿看向我,發出一聲感嘆。
「不,我完全不認識,充其量也只是電視上聽過而已。」日本境內大概沒有人沒聽過桐条集團,但就印象中我家人也沒跟他們有過交集。雖然父母目前去國外旅遊,暫時也沒辦法確認是不是真的無關,但我對他們認知,應該是不至於和那個集團有過什麼瓜葛。
要說真有關的話,理子學姐更容易跟對方搭上話吧?以UMETANE千金的名義,怎麼看都比我有可能多了。
「但是對方指名找你喔,Wonder。」
理子不會在印象空間以外的地方叫我Wonder,就這一句話就能讓我嗅出不對勁之處。
「不會是那個大美人桐条美鶴吧?」畢竟是血氣方剛的高中生,加納駿突然來了興致,他倒是沒注意到理子的態度哪裡不對。但理子搖搖頭,說那樣忙碌的人怎麼可能過來學校這邊。
「是他的朋友,真田明彥和山岸風花。」理子口中說出的兩個名字我都沒有印象,這讓我更納悶了。
「找渚的話,那我們為什麼也要到?」素羽覺得奇怪,畢竟自己更不可能有什麼關係。
「這個,你們跟他們見面後就知道了。」
「理子學姐在隱瞞什麼嗎?」我盯著理子,聽不出半分說謊的味道,但是理子的態度很明顯有所保留。
「是作為隊長的直覺嗎?」理子笑了出來,似乎很開心。
「原本桐条集團是來信要我安排時間與你見面的,但是他們看到我本人後就要我把其他人也叫上了,這樣你明白了吧?」理子學姐狡詰地笑了一下,表情像是期待什麼。
「也就是說,他們一見面就有辦法知道學姊是persona使用者,也篤定學姊一定有同伴……那一定是馬上就知道學姐的persona不是戰鬥類型的才會這樣推知的。大集團的人真是可怕啊。」我感嘆了一聲,雖然不覺得我們能一直隱藏著不被發現,但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被看光。
「等等,你們在說什麼啊?」加納駿完全在狀況外,不能明白到底是怎麼得到這個結論,話題又是怎麼突然鬼轉到這裡的。
「我原本也不知道,是理子學姐說『要把其他人也叫上』我才知道的。」
「一般來說,找『其他人』的話,會很直覺的想到是要找學生會或是學姐的同學吧?但學姐找的不是學生會的人,而是小駿跟素羽你們,我才確定他們是要找persona的使用者的。」我將步驟拆解,將思考過程解釋給小駿跟素羽聽。
「理子學姐當然不會跟別人說這些,因此一定是被對方主動發現的。我想,他們應該原本只知道我是persona使用者,出於某種原因才想要和我聯繫。而理子學姐是在接觸當下暴露的,雖然不知道對方偵查的手段,但一定沒有敵意,學姐才會答應把我們全部找過去……我說的沒錯吧,理子學姐。」
「真不愧是Leader呢,有時候都覺得你有超過我們同齡人的智慧呢。」理子拍了拍手,十分讚賞這段推論。
超過同齡人嗎……?我喉頭有點苦澀,不想讓他們知道我也許,也許輪迴了很多次也說不定。不過,對方從哪裡知道我是persona的使用者的?就算對方有偵查的能力,看理子學姐的情況,應該也需要某種程度的接觸才有辦法偵測出來。那麼,我是什麼時候和他們接觸的?
走廊不長,我們很快就到了辦公室前。理子推開門,示意讓我們進去。
我毫不猶豫地踏進辦公室。素羽跟小駿感覺都有點侷促不安,但是在我們安心的態度下也沒有抗拒的跟著進去了。
「你果然……還活著!」出聲的是一位有著俐落白色短髮的青年,看來就是理子學姐口中的真田明彥了。他睜大了眼睛,顯然那句話是對著我說的。
但,這句話是什麼意思。
「風花,那是本人沒有錯吧?」他轉頭向一旁被稱作風花的女子問道。
「嗯、嗯,不會有錯的,是上城渚本人。」山岸風花有著一股學者的氣質,他的語氣很確定,但不知道是不是個性的關係,似乎比較弱氣一些。
「太好了,渚,你不知道我們找了你多久。」真田明彥整個人激動起來,雙手撐在桌子上就要走過來。
「你們,認錯人了?」場面有些莫名,我很確定自己沒有眼前這兩個人的印象,對眼前的兩人完全陌生。
「忘記我們了嗎……但是你為什麼還是這個樣子?」真田明彥的聲音有點失望,看來是喜形於色的人。這讓我安心許多,要是對方是擅長心理戰的人,那種年紀的老狐狸我估計會被玩死。
「你們都在說什麼啊?」新井素羽首先發難,站在他的角度我也會覺得很莫名。
「難道渚還能是別的樣子?」加納駿皺起眉頭,側頭看了我一眼。
我也很納悶,這裡是現實空間,因此也絕對不是在說我怎麼不是印象空間時的裝扮。
「都先坐下吧。小駿你們也是。」看我們三人都站著不動,理子學姐拉開椅子,將我的位置安排在真田對面。我們之間只隔著一個辦活動用的長桌,因此可以很明顯看出他正在上下打量著我。儘管對方只是想確認什麼,但被這樣盯著的感覺很不好受,我下意識拉了拉領子,希望多少能將臉藏在領子後面。
「你們看起來不完全像認錯人,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?」無論如何,眼前兩位都是成年人,社會歷練很顯然是我方會比較不足,我完全不敢掉以輕心。因此決定先發制人,先行取得話語的優先權。
「那個,上城同學,請問你今年幾歲?」風花沒有回答我,反而突然問了我這個奇怪的問題。
說這問題奇怪,是因為如果他們有辦法調查我,應該一些基本的家世資料都很清楚才對。
「17歲。」我今年17歲的事,他們調查的報告不可能不知道。因此,我決定快速回答這個檯面上既知的事實,想要帶快對話步驟,避免給對方太多思考的空間。理子學姐信任他們,但我還不認識他們,不可能無條件信任。
多次的輪迴讓我本能性的明白,危險往往不是出自於印象那些陰影,而是陰影的源頭,也就是人心。
真田明彥拿出了一張照片,上面是一群學生。那是用真正的相片紙洗出來的,相片邊緣有點褪色,看起來有一點時間了。
照片裡,「我」穿著己刮的制服站在相片右邊的位置。
「你什麼,都不記得嗎?」真田明彥直盯著我,像是想捕捉我任何可能洩露的細節。
「這是,上城渚同學?」理子坐在我的旁邊,從他的視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整張相片。
「這是我們在2009年,以為解決了影時間,在宿舍拍的慶功相片。」山岸風花指了相片中的「我」,那個「我」的樣子和現在沒有兩樣。不是小時候,也不是可能的未來,而是「現在」的我的模樣。照片看得出裡面有學生時期的真田明彥和山岸風花,他們兩個人在照片中和現在的樣子相去無幾,只是多了長成後必然的成熟獏樣。
2009?那我不是剛出生嗎?
什麼心理戰術的都被我丟到一旁去了,光一張照片就炸得我腦袋七葷八素。我不認為他們會故意丟一張假照片出來,但那照片是怎麼回事?我本來想是不是父親年輕時的照片,但父親高中是在老家唸的,而我是因為搬家才轉來己刮,我們兩個人高中學校唸的根本不一樣,父親不可能在那個年紀會穿己刮的制服。
照片裡的人都穿著和那天晚上,出現在我床邊圍著黃圍巾的少年一樣的制服。根據真田明彥的說法,那是他們高中就讀的”月光館學院”的制服。
「造假的吧?」加納駿的心裡倒沒有什麼彎彎繞繞的,一時間突如其來的過多疑問使得他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冒犯。我內心給了小駿一個讚賞,他把我一部份的疑惑說出,非當事人的他讓這個疑問多了指責的成分。
「對阿,這怎麼可能是上城同學…對吧,渚?」素羽也附和。我有時候很羨慕他們能如此對背後可能隱藏秘密一無所知。
對於新井素羽跟加納駿的話,真田明彥臉上沒有一絲動搖。如果他真是在說謊,那一定也是影帝等級的人了,因此我開始傾向那張照片是真實的可能。至少,對他們來說,是「真實不虛」的。不過,所謂的「真實」,只在當下才具有意義。多次的輪迴中,我能保有的記憶只有片段,各種事物保留的都是一些隱隱約約的記憶。但我很確定,現在發生的這些,是一個全新的分歧點。
畢竟,陌生而一無所知,幾經多次的輪迴過後,我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。
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強迫自己快速消化這個新的奇怪事實。要是不能快速進入狀況,我也就沒有領導其他人,沒有當一個「隊長」的資格了。假設這照片為真,上面也是我本人的話。那……
「至少先回答我,『他』是誰?」我指著照片中,我左手搭著的那個藍髮少年。他那淡泊且深邃的眼神,和腦海裡浮現的少年模樣重疊在了一起,和那個奇怪的夢境中的少年面容重合起來。
一時間,那股將溺未溺的窒息感又湧上胸口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