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工寮
我們是連著夜趕路的,小花想必也走得很匆忙,路上竟安排不到人照應。這不像是他的做法,可能真的是被逼急了。而對方能這麼大陣仗來捉人,不是盤算已久,就是實力霸道,更可能兩者兼具。
我問小花怎知道我會出事,他撇我一眼,大寫的鄙視赤裸裸寫在臉上。
「就你這樣大大咧咧還怕別人探不了你的底?」小花只看了我一眼,就開了手機打俄羅斯方塊。這是他的習慣,別人會認為他那是屌兒郎當,只有我知道小花這時候,絕對是滿腦子在絞。而也只有在情況安全的時候,小花才會開俄羅斯方塊,要是在場上的話開的會是簡訊畫面,上面用風花雪月的詞作為黑話來用。
看他這樣我安心許多,至少暫時是安全的。論謀略,九門在我們這代沒人比得過解雨臣,也不好出什麼鬼主意,只好把重心放在窗外上。車程雖然拐了許多,可能是為了避免追蹤,但大致上是一路向西走的。
「等等去尖嘴沙,那邊會有人接應。」小花突然沒頭沒尾的冒出了這句話,又繼續去弄他的手機。我最討厭這種沒頭沒尾的地名了,從字面上來,很可能是河口之類的地方,或是各種能靠在河岸的點。這麼一個地名我沒有半丁點印象,怕又是個窮鄉僻壤的地方。由於我不知這個地方,這消息有跟沒有一樣,看小花似乎沒有多說的打算,只好自己繼續盯著頭頂上看。這真的很無聊,不知道悶油瓶是怎麼培養這種興趣的。
而離開了那裊無人煙的鬼城樣貌之後,很快也就靠近了人氣,倏忽的讓人恍若隔世。街頭上,居民行色匆匆,誰也不知道那些平凡的樣貌背後還有什麼。我想著剛剛死在我面前的年輕房管,會不會也像是他們之中的其中一個。當然,對方剛才還對我不利,我這樣的思緒矯情是矯情了些,到底是對生命的基本關懷。我知道,那些暗處裡的傢伙,很多都沒有這種情操,總是將人當作工具使用,甚至是自己。
特別是姓張的。
自從認識了張起靈,我現在看人的第一印象不是臉,而是手。那個房管的手挺正常,和他那張臉一樣乾乾淨淨,乾淨到沒有一點特色。我覺得要再這麼在意別人的手,興許會被當作變態也說不定,但說真格的,要是讓其他人看了去,也會對那雙兼具柔韌和力量的手著迷。
從都市,到城郊,而後到了荒野僻壤的三不管地帶,這一程就過了日夜,忘了晨昏。小花的司機也是素質高的,經得起磨,操勞了日夜連句怨言都沒有,就和他的主子一樣。
一路上小花都緊盯著手機,直接接了座充也不管我。而開車的小夥子我認不得,也搭不上話。除了在路旁買些吃食,解個手外,我們無非是一路趕著的。城外路上芳菲葳蕤,鬱鬱芊芊了大半視野。城裡和鄉下發展有落差,彷彿年代也斷了層,生活模式也大不相同,我看在外頭還有人拿個鋤頭在和天討飯吃,風雨淬練的讓人認不出年紀。
再往後,則是連人煙都稀少了。我們最後停留在一間鐵皮搭建的工寮旁,那工寮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使用了,四處都是斑駁的鐵鏽,風吹過整間都會嘶嘶迴盪作響,猶如蛇吐信。我在車上沒少睡,就是坐久了全身難受,說不出的疲憊。
這裡位於位於山區,海拔高些,也就入秋的早,周圍開始落了葉,錯綜著蕭瑟。奇怪的是,這附近除了這間鐵皮工寮外,就沒有其他建築物。感覺就像是憑空生在這裡一樣,非常突兀。
那工寮是非常簡單的老式設計,就是那種建築系的新生最常用來混作業的長方形建築,徒具四壁,毫無設計感可言,從外面看大概二、三個樓層高。說是工寮,也只是因為外頭散落著一些五金和布手套判斷的。但那上面都厚著一層落葉和灰塵的混雜物,完全不堪使用,距離上次出現人煙,彷彿是上一個世代的事。不過有工寮,代表這附近要有工事,但是附近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。周圍的林木生態相繁雜,不見人工造林或砍伐的痕跡,就像是沒有人來過的原生林一樣。
小花直接推開門,那上面的鎖沒有實質作用,被他用力一敲就斷掉了。裡面很寬敞,但是塞滿了雜物,都是一些工具之類的,再來是箱子,不過不曉得裝了什麼。我進門的時候打了好幾個噴嚏,但是小花和他的小弟像是完全不受影響似的。
「把衣服脫了。」小花回過頭,完全不給我考慮的空間就來扯我的衣服。
「幹什麼我自己來。」搞什麼,強姦也沒有這麼猴急的。雖然要求詭異,不過都是爺們也不算什麼。我照他的話脫下上衣,解雨臣又來脫我的褲子。等等等等,就算是髮小,這樣上下其手也不太妙阿,尤其他旁邊那個小弟還在一旁默不吭聲,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瞧。他在我胯下摸了好一陣,然後在大腿內側摸出一個軟貼片。
我操。
小花的眼神說有多鄙視就有多鄙視了,我懷疑自己在他眼裡就是個大寫的蠢貨,還是特別天真爛漫的華康少女體。這東西什麼時候黏上來的,我一點印象也沒有。
「追蹤器,挺高端的。」那個小夥子接過去看了看,皺起了眉頭。
「我真的不知道阿。」這感覺太噁心了,哪個龜孫子摸到那種地方,我完全不知道。就像偷窺一樣,如果沒有發現還沒事,一發現那個精神衝擊就能讓人不要不要的了。
「廢話,你要是知道,我現在就讓這傢伙辦了你。」
我菊花一緊,然後看到他夥計的臉色才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樣。
小花讓那個夥計和我的衣服對掉,他那夥計和我的身版相似,連髮型也差不多,穿戴好後竟然跟我有87%像。當然要是要唬過不認識我的人,可能還可以暫時性的蒙混過去,畢竟道上大家都是長眼睛的,又不是真新鎮的小朋友來著。我看那夥計的模樣,顯然是刻意挑的,小花跟我這人不一樣,他們解家做事往往想了好幾步在走,這樣看來事情還在他能掌控的範圍內。至少我希望事情還在他能掌控的範圍內。
「接下來你要自己走,你只能自己靠自己了。」小花說,然後扔了一把上膛的卡賓槍給我。我突然可以理解胖子說身上要帶槍的理由,帶著真傢伙那沉甸甸的手感就是讓人有種安全感。
「走?走去哪?」
「隨便你,不要死在我面前就好。」小花指了後門,把我的東西裝在一個布袋裡通通塞過來,要我出去的時候多長眼。他雖然口頭這麼說,還是塞了張字條在我手裡。
「你就不給我喘息的空間嗎?」我看小花已經整裝完了,也不知道他那些東西哪來的。事實上,小花就用剛那一丁點的時間,將這裡大概布置成一個能夠談判的地方:幾張椅子圍著一張乾淨的桌子,桌子上甚至沏了一壺茶。那茶聞起來還不是普通貨色,有時候我真的弄不懂搞藝術的腦袋在想什麼,真的。
「吳邪,你知道這裡是哪嗎?」
「尖嘴沙?」我想起他之前跟夥計喊的地方,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來著。
小花搖搖頭,他說自己大概沒有辦法陪我過去那個地方了。
「不過,你問題的答案,都在那裏。」他看著我,我很少看他這麼凝重的神情,不禁下意識嚥了口水。看他這樣子,我覺得緊緊攢的一點點膽量都快磨平了。
再來,我們也沒剩什麼能說的了,他夥計給了我們各點了一根菸,作為餞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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