支撐不住的身體開始往下沉。白水覆蓋上眼簾的那一瞬間,腦海中的聲音完全停止了,全身的疼痛也消失了。也許死亡也不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,聽說死前身體會一口氣釋放出所有多巴胺,所以內心反而是平和的。而那一瞬間同時出現另一個畫面。我的腦袋還清醒,但是另一個意識湧上心頭。
意外地,也是屬於我自己的。
明明就沒發生過,沒有親身參與,卻像是實際經歷一般,我「經歷」了自己被遺忘在那片樹林裡,獨自走進了那間用殞玉開啟的廠房裡。可是這回我沒有沒有遇到小哥,就只是直接走進了廠房。
裡面藏著隧道,我走了好久,走到連時間都忘掉。然後慢慢的,連記憶都開始抹去。我開始不記得什麼時候上的幼兒園,什麼時候考的學校,什麼時候大學畢了業,什麼時候接了舖子。
什麼時候的…那些誰?
記憶像是冰塊一般慢慢融化消蝕、昇華,在腦海中的影像慢慢剝落,最後什麼也剩不下,連一點渣滓也沒。走路似乎是人的本能,儘管意識逐漸脫落,我還是走著,麻木不仁的走著。我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在記憶中,卻來不及再見。我們再也不見。
小時候,舊宅後方,耕耨一片用來掩飾和馬盤互易的桑麻,深秋時金黃一片,慢慢地在腦海中褪色、黯淡。而當時的我,坐牛背上的短笛聲,逐漸退隱在天光向晚。
再來,三叔因為趕時間甩了小時候的我一耳光,我一個作嘔,連痛的感覺都記不起來。
秀秀說他旁邊的女孩子可漂亮了,長大了一定要給我當…給我什麼?她們好像在笑,銀鈴的笑聲漸去漸遠,像是海潮逐漸退隱在天際線。秀秀只剩模糊的空架子,慢慢地,連支撐著的線條都褪去。
小花…潘子…我有點想吐,索性蹲下來吐掉一部份。吐出來的東西色彩斑斕,像是艷麗的油彩,更像是液晶。然後我就再也記不得他們說的話、他們的模樣。像是嘔出來,就能將靈魂深處的幽微都給嘔出一般。
不要。
我茫然地看著吐出的東西,在這裡成了唯一的光源,然後快速地乾涸、碎成灰色的齎粉。
不要。
我走到路的盡頭。面前是崩落的石頭,堵住了往前的道路。我靠著那些崩落的石頭,想和緩身體上的不適,卻一點用也沒有。那些記憶在腦海中反覆被讀取,像是跳針的磁頭,一次又一次。
越是反覆,噁心感越重,越催促著將體內的東西吐出來。我又嘔出了一點東西,是關於胖子和小哥的。我看著吐出來的東西時還能有點印象,隨著他們黯淡後就再也不復記憶。我不甘心,抓起一塊石頭,用腰間那把刀做鑿,一鑿一鑿地刻下。
是不是有東西留著,就可以不用忘記?我不知道,只是著了魔似地,一鑿一鑿未曾停歇,甚至劃傷了手也無所謂。我不想忘記,但卻只能用這種方式,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失憶。
那段經歷沒有後來了。從我浸入白水裡,不過幾秒鐘的時間,那段經歷就在我腦海中竄出,然後烙印在記憶裡。像是死前的跑馬一樣,如果哪天我神智錯亂,甚至會認為這是真正發生過的。真實的太詭異了。
幾秒鐘後,我就被另一股力量拉出水面。白水上的黴菌水糊了我滿臉,黏膩著遮住視線。我沒有力氣抬起手撥掉了,不過儘管看不見,我還是明確的知道那個力量來源是誰。
小哥。
我想叫他,就算什麼也不說,只是叫著他,似乎就能讓人感到安心。不過,我太累了,累到僅能勉強維持神智。那種感覺很像好幾天沒睡,頭兩天會不自覺地想睡,之後反而精神會好起來,然後處於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倒下的情況下。我現在就是這樣,意志還是清楚的,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倒下。
可能是那灘黏稠白水的關係吧,精神力幾乎被腐蝕掉,那到底是什麼原理?我不知道,現下也沒辦法去追究。我還在想,腦海中的那個吳邪最後逐漸忘記一切的模樣,那個「我」最後自暴自棄地雕著記憶中的雕像,雕的很差,可是他盡力了。
盡力也不見得有結果的。我瑟縮著,畢竟那段經歷太真實了,真實到就像在我身上發生一般。悶油瓶會失憶,我打定了以後就由我來替他記著一切,可是沒想過這樣的問題有天也可能發生在我身上。
悶油瓶從白水中拉出我後,就一直扶著我游動。雖然不知道他從哪裡來,又怎麼知道我在這裡,可是我知道,他也快力竭了,不然會直接背著我游。
我們就像同一棒打下來的落水狗,雖然落魄,好歹身旁有人陪著。這種想法讓我安心許多,鬆懈的一瞬間我幾乎要失去意識,沉沉地睡下去。但小哥不讓我睡,朝我身上的穴道捏了幾下,很疼,我忍不住嘶了聲,硬是保持著清醒。
他總是知道。儘管在這種環境下,他總是知道我身體的情況,如此讓人捂心。我突然有點想哭,心理上的。被拖行著一段距離後我也稍稍回復了力氣,就順著小哥的動作一起協助緩緩地划動。腰部以下的知覺似乎也在慢慢恢復,掙扎了一下也逐漸恢復活動能力。就在我掙扎的過程中,似乎扯掉了什麼套在我下身的東西。不管他,反正我這輩子大概都沒有辦法知道那是什麼了。
小哥死拖活拖的將我扯到岸上,我原先的位置應該離岸不遠。好險不遠,要是我們兩個一起體力透支沉下去,就麻煩了。
從水中上岸不是什麼困難的事,困難的是小哥的體力已經快透支了,還拖著一個我。我們嘗試了幾次才爬上去。岸上有正燃著的篝火,應該是小哥之前架的。
他一上岸,就讓我靠在岩壁上,然後用瓶裝水替我將臉上的東西沖洗掉,又將我身上沾黏著那股白水的衣服都脫下。我是一根手指也動不了了,也就任憑他作為。
「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。」這巧合的太奇怪了,我忍不住問他。
臉上的黏膩黴菌被沖掉後,我睜開眼,看他就著火光看他繼續忙呼。他身上沒有傷,只是也跟我身上一樣沾滿了那種黴菌。
「你在叫我。」他說。我好一會才聽出來這算是在回答我的問題。媽的又說這種沒頭沒尾的。
小哥將身上的那些菌也抹掉後,坐到我身邊來。他將頭靠在我肩上,就沉沉睡去。他甚至沒能來的及打理其他。不過,如果他會睡下去,表示這裡是安全的,我頭跟著一昏,也靠著他腦袋睡。
深沉的睡眠是無夢的,我不知道睡了多久,但是醒來的時候小哥已經不在我旁邊了。他正坐在篝火邊加些固態燃料,好維持火光。他看我醒了,拿了罐瓶裝水給我。我豪不客氣地喝下大半,他又來將我身上後來滲出的血汙洗去後,讓我穿上他的外套。小哥的衣服原先擱在岸上,我卻有種還留有他體溫的錯覺。
張起靈的裝備很奇怪。不像是長途跋涉,比較像是來郊遊的,搞不好我還能在他的包裡找到條奧利奧。但至少再次透露了一個訊息:這裡很安全。
大概吧。
既然安全起來,我就問了小哥,哪些到底是怎麼回事。當然這個問題並不精準,所以我又追了一句「他們,到底是什麼。」我希望他不要給我打迷糊眼。畢竟他是除了我以外,最靠近這件事情的人,我想聽聽他的看法。
小哥聽我說完,他想了一下,然後從篝火那裡拿出一塊燒黑的木炭,在地上畫出了兩條互相垂直的線。那是中學時數學課程用的笛卡爾二維座標線,而我沒有想到這時候還能看到他。
然後他又畫了一條。Z軸,我想他指的是我們現在的三維空間。
炭筆畫上最後一條,第四軸,他看著那張圖停頓了很久,寫下:時間。
我不是很明白,又繼續追問他。他說我看到的那些東西,都是從時間維度剝落下來的渣滓,只剩下一抹影子留在這世間。那些「影子」,沒有辦法回到他們應該存在的維度,是真正被世間流放的存在。但是他們也沒有辦法消逝,只能這樣半死不活的殘留在世間。
簡直像是詛咒一樣,我心想。
我聽得有點懵,但是我還是不知道那我怎麼會被帶去各種地方,還有,我真的看到我自己了啊。那些又是什麼呢?
小哥從篝火裡抽出一根火把,然後指著我們剛剛上岸的白水。
如果我當時死去,也會加入他們嗎?我覺得胃酸有點作噁,儘管已經胃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。小哥讓我看著他們,然後說他們都是迷失在長生的人。這裡累積著無處可去的影子,以殘缺的方式擁抱長生,他不以為然。
他說,他們想要把我們也拉下水。他們會腐蝕掉現在還活著的人,藉由他們的肉體繼續抓下一個,只要被抓到,更上一個維度的自己也會跟著剝落,變成和他們一樣。我們這些被殞玉影響的人更容易被帶走。殞玉擁有共鳴維度的力量,碰觸過的人維度線都會被攪亂,很容易被影響。
被影響時通常會被拉在維度邊際移動,在空間的邊緣移動。有時候會覺得能夠無視時間和空間的界線。他似乎也因為被拉過好幾個時間線,看到了過去的自己,才想起我們的。這部分也許是因為小哥話少,我不是很能理解。只能確認的是,我看到的那些奇怪的場景,都是自己各種可能的一部份。所以才能這麼容易地困住我。
對此,我不予置評。畢竟也沒有其他手段驗證這個說法。我本來還打算問得更多,但是小哥不肯再說了。
他站起身,收拾了一下就要走。我只能跟著。
在我右手邊,是剛剛那些很噁心的白水,左手邊是岩壁,看起來很普通的岩石牆壁。我地質學的不好,但是隱隱覺得那些岩石雖然看起來普通,但是卻從來沒有看過。這說法很矛盾,但我想不出其他描述的方法。
視線所及就只有小哥手上火把照的到的地方。他沒有帶刀,殞玉在他手上。我不知道他要拿那個做什麼,只是跟著他走。
如果不是這種情況下,我可能還會欣賞這附近的景象,看起來既像人工也像天然,雖然看起來普通,但是綿延一帶,數量非常龐大,本身就讓人心生敬畏。我不知道小哥是不是顧慮我的腳程,速度並不快。
我們走著走著,走到一座木橋上。橋墩是石頭砌的,看起來很堅固,橋的本體就不是了,摧枯拉朽的,像是一陣風過來就會頹圮。還好這裡不起風,但是也因為這樣,那些白水的氣味在旁邊悶的人難受。我先前還能忍受,是因為確實累了,現在精神好得多,對鼻子就是一種折磨。
突然希望自己的嗅覺能夠暫時性廢掉,光是聞著胃酸就開始翻攪起來。
「跟著腳印。」到了橋上,張起靈小心翼翼地帶著我走。既然他判斷能走,我也不好說什麼,只好硬著頭皮跟上。
一腳下去,木頭啞啞一聲,幾乎像是要踩斷緊繃的神經。腳下都是那些白水,緩緩地,蠕動似地流著。也許是過了一陣子嗅覺又開始疲乏了,我對那股屍臭味沒那麼難忍受,但是心理上還是忍不住作嘔。我只能別過眼不去看,然後盡量念些佛號安定自己的心神。
橋看不到盡頭,走著有點慘人。要不是悶油瓶打頭陣,我死也不會踏上去。我盡量貓著腳,小心地沿著張起靈踏過的地方走。這在這裡很不容易,因為光線不強,我甚至有點擔心小哥又像一開始在工寮那次一樣,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。
這時我突然有種很見不得人的撒嬌想法,就是想讓他牽著走。我努努鼻子,想想算了,都多大歲數的人了。然後小哥就過來牽著我走,像是能讀心一樣。
「那是什麼?」差不多走到往前走看不到盡頭,往回首看不見來時路的地方。小哥突然朝橋右邊望去,拿出他自己的犀角蠟燭一照,照出了個大鐘。可能這蠟燭就跟賣小火柴的女孩一樣吧,只是為什麼我們照出來的東西都這麼寒磣的,該給差評啊。
我從來就沒有看過這麼大的鐘。青銅製的鐘看起來就像是新的一樣,完全沒有歲月的痕跡。與其說是鐘,不如說是個倒掛的鼎,周圍爬滿了各式各樣的獸紋裝飾。
這得用上多少的人力物力才能完成?我仰頭望著也只能看到他的一部分。碩大就是美,而這鐘美的詭異。在小哥用犀角照之前,我完全沒有看到這個鐘,難道也是只能在犀角光線下才能看到的嗎?那個中的下面有個小平台,平台上有個碗。我直覺的想法是把殞玉放上去。雖然有點距離,但是小哥來扔的話一定妥妥的。
「西王母的喪鐘。」小哥好像是這麼說的,他開口,但聲音很小。我覺得是因為這裡太空曠的關係,聲音得不到回響。張起靈拿起石頭朝大鐘那邊扔,結果沒落在盤子上,反而是硬生生砸在鐘上。宏亮的聲音震撼身軀。我得花好大力氣才不至於被音波震開。耳膜震天地疼,只能張著嘴來平衡音波造成的內外耳不平衡。
我操,原來不是放上去的嗎?不要說你掉鍊啊。就算是故意要砸的,ㄚ個操你全家你就不能先打聲招呼嗎?每次都直接來也不顧慮一下我的感受。
殞玉碎了,碎成齏粉紛紛。
鐘響的一瞬間,周圍一瞬間被點亮,四周都是那種詭異的斑斕顏色,跟我在白水中,經歷的惡夢中吐出來的東西顏色一模一樣。像是假的一樣,又像是顏色被硬生生反轉。
那個,胖子說這是什麼來著?充電寶?用砸的?不對,我突然明白小哥的意思。他確實將殞玉帶來了,不過卻用這種簡單暴力的方式將能量一口氣炸出來。一口氣炸出來,那這裡……我看著景象劇烈變化,整個人不安起來。
「不要回頭。」小哥說,然後拉著我的手走。背後好像有什麼?張起靈說完,後面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拉住我。很像是隧道裡遇到「那個」東西。又好像不是實體存在的,像是一股真空引力拉著。就像是透過我的身體角力一樣,「那個」的力氣很大,我要使力才能慢慢掙開,以至於我整個人步履蹣跚。我惱怒之下伸手去甩後面那東西,那東西居然順著這個力去扯我的手,逼我轉身。
張起靈見了立刻過來立刻掰過我的頭,扣著我的下頜。
霧艸!?
他在想什麼,在這種地方?我以為他要吻我,但是沒有。在我面前不到半公分的地方停下來,讓我心臟都漏了好幾拍。
「不要去想。」他說。在我身後的力量突然消失了。
不要去想?是要我像塊石頭一樣嗎?我無從思考,就像喝了孟婆湯的鬼魂讓鬼差牽著走。周圍都是那種超現實的顏彩,眼睛過好一會適應後才隱約看出都是人型。扭曲的人形,向火焰般冉冉的人形。
那些人形像是遊魂一樣,詭異的不像在人世間,身形飄忽不定。儘管如此,因為小哥正牽著我走,反而是我這陣子最安心的時候。
也許是安心下來的關係,比較有心思分神去看現在的處境。那些色彩斑斕的人,他們像是不安地扭動身體,然後慢慢地褪色,褪成一絲絲一縷縷的白色絲線,繚繞在我們前方。有點像是宮廟中金爐的香煙裊裊,灰的白的屏蔽著視線。
飄著飄著,那些香煙緩緩飄向那口鐘內,彷彿那口倒吊的鼎正在煉化這些人。
我們沿著橋走,像是走在畫面固定的布景。橋的對岸滿布那些人,這次他們實體多了。我看著他們從那些斑斕的顏彩中走出,然後褪色成灰色的蓮藕人,又慢慢地消逝著。在他們後面,橋的盡頭隱隱約約看出是一扇門,好像半開著。
被吃掉了,那些是被吃掉的人。不知道為什麼,腦海裡冒出這句話。西王母以為的長生,其實只是更高維度的自己脫離他該有界限的結果,在人世間殘存的影像看起來就像是永生一樣,殊不知這種偏離生死的方式讓自己就像詛咒一樣。
無法活著,亦無法死去。失去了更高維度的存在,我覺得不值。不過殞玉砸到那個鐘後,這裡的一切似乎快速地頹圮著,像是千年定格的化學反應一口氣爆炸。
「我們直接過去嗎?」要過去那扇門,似乎無可避免地會接觸那些人。我有點顧忌,畢竟閃了那麼久,現在要我用臉正面直擊,還是有點心理障礙。
小哥依舊牽著我走,沒有停下來的打算。
「不會有事。」他說。
在這種無名的巨大力量下,我們兩個像是孩子走在夜路上。越是往前,那些顏彩越來越少,像是微弱的燈火照著。小哥走在前頭,燈火搖曳著,我有一種是在逛夜市的錯覺。那些漸漸分解的蓮藕人穿過我們身體,只留下一縷縷白絲在我們身上。有點噁心,我用手撥開,撥了一段路就放棄,太多了。這得累積多少人呢?有多少人現在這種不人不鬼的泥淖呢?隨著殞玉的碎裂,他們開始凋亡,這樣……算是解脫了嗎?
剩下的路不長,小哥開始帶著我跑起來。那些白絲裹在臉上讓人有點喘不過氣。盡頭是一扇門,因為靠近了些,看得出是青銅質地的門。門扉半掩,隱隱透著白色的光線。
我看見老人等在門前,心滿意足地向我們行古禮後,也步入那些彩色人形的後塵,色階轉成黑白色的影子,然後慢慢地消失成一縷輕煙。我想,至少他終於獲得了「死亡」的資格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最後認出了那個老人是周穆王,可能是他有意讓我知道吧。不過這樣,算是周穆王又殺了西王母一次嗎?
空間中,靜默地只剩下我和小哥的腳步聲達達作響,我們快速地跑向門。
§
我們一走出門,第一眼看到的,是待在門外面的胖子、小花和秀秀,三人正待在篝火旁邊鬥地主。小花是地主,不過他和秀秀聯合起來鬥胖子也算是蠻奇葩了。胖子被鬥到天怒人怨,我覺得他會繼續玩下去的原因一定是因為太無聊,這麼看來他們已經在這裡等很久了。
小哥依舊沒放開我的手。可能我們才剛穿越過那些蜘蛛網人吧,身上都是那種白色的絲。我身上裹那些東西就活像個流浪漢,小哥裹起來就像走巴黎時裝,娘的這人好像不管怎樣都不會掉面子。
「啊,好像婚紗似的。」小花說。
「我看,倒像是棉花糖。」一個被稱作摸金校尉的胖子緊接著說。
「是『那個』!」秀秀抓了一根篝火,有點脾氣,將我們身上的那些白色的絲線都燒掉。她覺得「那個」就是「那個」,既不是婚紗,更不是棉花糖。
所以是哪個,還有霍秀秀為什麼在這裡?
「這裡是我霍家的地盤,就算是吳邪哥哥來也是要收錢的。」秀秀好像不想碰到我跟小哥身上的東西。是不是不想碰我的人越來越多了,這算集體排擠霸凌嗎?好在那些東西易燃且燃點極低,就是燒起來也不傷人,很快就燒成煙消失了。
我回過頭去,發現那扇門已經關上了。就像是從來就沒有開過似的。
我問他們怎麼有這個閒情逸致在這裡打牌,難道已經暴力掃蕩過了嗎?場上有土豪花跟C4胖,好像也不是不可能。
「浪都給你跟小哥浪去了,打幾把零花過份?」胖子攤了手上的牌打算耍賴。他輸的可慘,面對這種不公平的賽局他也只剩耍流氓能行。
秀秀跟我說,我們在一個廢棄的礦坑內,從以前就是霍家在管的。這裡很久以前,在霍仙姑掌權那個年代這裡還是鬧的很凶狠的。後來這個礦坑發生了很多事,幾乎被九門的人踏平,唯獨就這扇門沒人敢動。
聽說最後還是張家人進去的,和另外兩個九門的當家一起。我對這段歷史沒有印象,可能是爺爺不想讓我介入,打從一開始就沒提過。總之,在場似乎除了我以外的人,都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。
所以,秀秀帶路,而這裡多虧很久以前就被剷平,他們完全就是來郊遊的。小花和胖子為了避免意外,還是帶了傢伙上,結果顯然完全用不到就是。剩了一票夥計在外面,迎親也沒有這麼大陣仗的。好在這裡地處偏遠,不會有人舉報我們在聚眾滋事。
就某種意義上來說,這扇門近百年來都是霍家守著的,但事實上就是一路荒廢到現在。能拿的都拿了,能掃得都掃了,剩這扇門沒人敢動,就扔著當沒看到。據說裡面的東西陰險異常,後輩再沒人願意進去,況且根據說法,似乎每隔幾年,裡面的樣貌都會改變。
我想,如果小哥說的是真的,那就不是每年改變,而是隨著進去的人改變了。不過,這事我沒說,我也覺得最好再不要有人進去了。
裡面什麼也沒有。
我只回答他們這個,畢竟要我實際說出那是什麼,好像也找不到精準的說法。他們也沒多為難我,我們匆匆的拾掇一下就走。一切都該結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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