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怎麼可能?」花城嗤了一聲。他看了案上那些神像,同樣是花冠武神,美則美矣,卻不可能出自自己之手。花城雕的那是一個活靈活現,而這些太子像,雖然精緻,眉宇間卻都有股不該屬於玉面太子的戾氣,彷彿雕刻的人在雕的時候是懷恨在身。
況且,花城喜歡的東西,哪有拿出去賣的道理。平常這種小東西是入不了花城眼的,要是有人送上來,往往會被他大手一揮給掃到一旁,不過,由於那些神像雕的是謝憐,他倒也兩難起來,總不好一把手就把那些神像扔了。
「三郎,你雕的比這好多了。」倒不是偏袒,這評論給的公正。謝憐仔細端詳起來,那些神像確實有好的雕工,卻不像花城在雕的那樣觀察入裡,少了幾分活靈活現。身為神官,他看過給自己雕的神像不算少,不過,雕的這麼精細的就很少了。
賣神像這件事本身是沒有什麼問題,但是打著血雨探花的名號招搖撞騙,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。
「此事和哥哥無關,我再去叫下面的人去查就是。」花城從身後一隻手復上謝憐的眼,另一隻手環著他的腰,把人往榻上帶。
「三郎,也讓我去查查吧?」謝憐抓著環在自己腰上的手,輕輕往胸頭一靠。在怎麼說事情也牽扯到自己身上,總不好都丟給花城吧?謝憐心想。
「都聽哥哥的。」花城笑瞇瞇地朝謝憐耳邊啄了一口。畢竟自己心上人的行為,他永遠是支持的。
§
由於花城管的是鬼,於是在人間追查的部分,就落到了謝憐身上。
好在現在到處都有太子廟,他信徒多,找起人來應該也不是太難的事。況且師青玄現在在人間到處蹭飯,還有這麼一條好用的線民,抓到掛名花城的人也只是時間早晚的事。
於是,謝憐來到人間,第一件做的事,就是向師青玄通靈。
"……"
沒有…回應?謝憐又試了幾次,然而一點用也沒有。為了聯繫方便,謝憐每次見到師青玄,總是會渡給對方一點基本的法力,好保護他在人間的基本安全。通靈術並不是什麼上等的法術,更何況是從謝憐這裡發動,師青玄只需要保有連接的基本法力就能辦到,這下怎麼用不上了呢?
總覺得放心不下。
不過,以他的面貌直接走在大街上,大概會被信徒堵住,那就什麼也做不了了。所以雖然不熟悉,謝憐還是用了化型術,將自己化成常人一般模樣。
「不好意思借個問,你有看到……」用了化型術的謝憐,看起來平版無奇,是那種被人看了一眼就會忘掉的那種。他在菩薺觀外問了一個乞丐,那個乞丐他認得那個是當初守在京城人關的其中一個。
「唉呦,你是不是要找老風?他是不是飛升啦,好一陣子沒看到了。」那個看到謝憐,還沒等對方說完,就直接反問他來。乞丐一手抓著硬饅頭,把謝憐拉到角落蹲著咬耳朵。
「你怎麼知道我是誰?」奇怪,自己應該化成相貌平平的常人了啊?是不是自己法術驅動有問題?
「我是不知道你是誰,不過,會跟我們這種人說話的,除非來救濟的,不然沒有穿得這麼乾淨的,一看就知道有問題。」乞丐嘿嘿地笑到,傻楞楞的外表下,看不出來他腦袋其實挺靈光的。
「……」謝憐檢討下自己,他決定下次再有機會過來,要把自己弄成要飯的模樣。
「等等……你說青玄消失很久了?」
「是啊。」
「那大概是什麼時候的事?」謝憐抓著乞丐的肩膀追問,然後覺得自己的舉動似乎不恰當,又放了開來。
「這誰知道,老風都來去一陣風的。還是他魔怔了?」那乞丐被他突然的舉動驚到,這才開始認真思考起來。
「魔怔……?」雖然說曾為滄海難為水,不過那真不像是師青玄會發生的事,明明雨臥風餐也是怡然自得,沒事都到處交朋友什麼的,除了窮一點基本跟在天宮處無異。
「你不知道,那次那個紅衣服的鬼王不是拍了老風一掌,然後扔給了他一把扇子?那之後老風偶爾會看著扇子發呆。你說是不是那東西邪門啊?」也許是怕得罪鬼王,乞丐不敢大聲嚷嚷,只敢偷偷地跟謝憐說。
「我知道了,謝啦!」謝憐一聽,像是了悟什麼似的。拍拍乞丐的背,然後拿出了一個壽桃包給乞丐。
不知為何那個壽桃是絳紫色的,而且似乎有生命般,會噗通噗通的跳動。
「這我今天早上蒸的,福如東海小壽桃,趁熱吃啊。」謝憐面帶微笑,將壽桃塞給了乞丐,然後暗暗驅動法力加快腳步走了。
「……」乞丐看著那個壽桃,一時愣住,也來不及反應要謝憐找著青玄時通知他一聲,只在吃與不吃間猶豫起來。
§
痛……好痛。
這是師青玄恢復意識來,第一個念頭。他記得,自己原本是打算到郊外的河畔洗漱一下,沒注意有人從後方竄出來,胡亂一陣亂打,毫無章法,感覺偷襲的人是個生手。不過,他沒有武功底子,法力又被廢掉,只有挨打的份。在失去意識前,只知道自己被打得很慘。這對淪為乞丐的他明明早該習慣了的,他苦笑,但是儘管只是牽動嘴角,也讓他痛得難受。
現在的他,斷了胳臂斷了腳的,髒亂襤褸,除了同樣的淪落人外,誰又肯正眼看他。他不是沒想過要醫好自己,畢竟神官當久了,對草藥也有一些了解,他只要花點時間去尋些跌打損傷的藥,就不會折騰成這樣了。
但是他沒有。
身上的疼痛是自己唯一的救贖。唯有肉體上的痛苦,才能給心靈上一點慰藉。聽起來很矯情,他並不想面對這樣的自己,但他也知道自己曾經的神官身分來的多麼骯髒,甚至比自己現在的軀體還髒。
髒……?奇怪,自己的身體怎麼感覺被人清洗過,連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換新了,舒服地躺在軟榻上。而且身上似乎被上了一層薄薄的膏藥,周身都是股好聞的清新青草氣息。有誰?是誰撿了被打傷了他回來嗎?這個世道還是有好心人的嘛,他心想。
不過,他的傷可不是膏藥一時半刻能醫治的,還是疼得讓人生畏。他緩了一會後,摸摸自己懷中。還好,風師扇還在。那是他在京城做人陣時,化形為血雨探花的賀玄還給他的。他不知道賀玄為什麼幫他把扇子修好,又還給了他。但那之後這風師扇就一直被他緊緊攢在懷裡,有事沒事總要拿上來看一看,像是緊抓著和對方最後的聯繫。
─對不起。─
對於賀玄,他還有好多話想說,但每次一想到賀玄,卻總是無語凝噎。
「醒了嗎?」一道冷冷的聲音在上頭傳出。
「明兄?」那聲音太熟悉,師青玄一下就睜大了眼。他想起身,但身體卻孱弱的無法回應。
「你叫錯人了。躺著。」賀玄叱了聲,後者就真的乖乖地不敢動作。賀玄斜眼看著青玄,然後坐在榻旁,一隻手放在他額上。一股森森鬼氣從賀玄掌上傳出,鬼氣一接觸到皮膚表面就一陣清涼,慢慢地,疼痛開始退去。
「只能止痛。」賀玄道。
「明兄……」師青玄吶吶的聲音傳出,似乎想說點什麼。
「……」賀玄沒回應他,只是迅速地點了師青玄的穴道,封住他的行動能力,又給他塞了一顆辟榖丹,好維持基本的生存條件,就直接走離。
「賀、賀公子!」師青玄是急了,他怕賀玄就又這麼走了,然後消失在他面前。賀玄聽到師青玄這麼喊他,有一瞬間腳步停了下來。他站在門口,似乎在思考什麼。
賀玄嘖了一聲,人還是逕直推門走了。也許是錯覺,師青玄覺得賀玄的聲音有點……和善?像是將溺的人攀住最後一根稻草,他拼命地想支起身子。
「明兄,不管怎樣,你永遠是我最好的……」但賀玄連正眼都不看他一下。一聽見腳步聲走遠,師青玄大聲喊道,然而後面的話卻梗在喉頭。
最好的……什麼?門咿呀一聲關上,直到賀玄走遠了,他依舊愣愣地。他緊緊咬著牙,一張臉脹紅又轉蒼白,整個人不自覺地顫抖起來。
§
菩薺觀到鬼市有些距離,等到謝憐趕回時,天正西沉,鬼市的攤位也開始擺起來。儘管才剛開市,有好幾間攤子上已經擺上了新貨,標明了是花城主親雕的太子像。這太子像的流動還真是越來越猖狂了,謝憐心想。不知道這些鬼是因為死了一次不怕死還是吃了壯膽的,敢在鬼市賣起這種明顯有問題的東西來。
不過謝憐可管不了這麼多,他直接奔回千燈觀,果不其然看見花城在哪裡等他。
「三郎!我跟你說……」因為趕的很了,謝憐正想說甚麼,肺部卻開始喘起來。他大口的喘著氣,一個字也說不上來。
「慢慢來,哥哥喝杯茶先。」看來花城是等了好一段時間,連茶都沏好了在等他。謝憐也沒客氣,接過過花城遞來的茶就灌起來。
「哥哥用通靈不就好了,何必趕成這樣。別嗆著了。」花城笑吟吟地看著他,一把擦去謝憐嘴角溢出的茶水。
「還不是你把口令設那樣……等等,三郎,你是不是知道了?」
「那就要看哥哥問的是什麼了。要是哥哥問的是誰雕的太子像,這已經知道了。」花城挑起一邊眉,側著臉看著謝憐。
「那青玄呢?」謝憐愣了一下,接著問起師青玄的事。比起誰冒名花城這事,師青玄的安全顯然更重要。
「具體位置不知,總之他在黑水那邊,哥哥不用擔心。」
「……你是不是跟那位,又有了什麼協議啊?」謝憐看花城那麼悠閒,顯然是胸有成竹。兩個絕境鬼王之間經常互通有無這事他也知道,不過他有點好奇是怎樣聯絡的。謝憐想起那個令人羞恥的通靈口令,覺得自己需要思考下人與人之間的信賴關係。
「是啊,所以這事,哥哥還是不用管了吧。」
「真的沒關係嗎……」謝憐皺起了眉頭,可是花城說的,基本上他都是信任的。
「那哥哥走吧,去看那個膽敢冒名我的人。」花城看謝憐已經緩了過來,站了起來,牽著謝憐的手要走。
「你把人抓起來了?」
「不不,他可是賀玄第一個信徒呢,看在黑水的面子上,我不會直接動他。」花城瞇著眼,輕挑地嗤笑著。
信徒?現在鬼王都流行收信徒跟神官搶活計了嗎?這話他沒問出口,謝憐看著花城一臉看好戲的樣子,不免頭疼起來。
§
今天似乎是鬧市。所謂鬧市,就是鬼市裡的攤販會將攤裡的寶貝全都展示出來的時候,而參加的鬼都會異常興奮起來。具體時間每次間隔都不一樣,但是凡在鬼市打滾的鬼眾都會知道時間,彷彿是一種共同的默契。
「哥哥知道嗎?我這鬼市,神鬼都進得來,偶爾也會有凡人闖入,也不礙事。不過,有一種人是進不來的。」花城輕聲道,那聲音恰好只能讓謝憐一人聽見。
謝憐愣了一下。他知道這鬼市一般人是不會想來,但要來應該也不是什麼問題。他不知道花城想說什麼,只得由得對方繼續說。
「有飛升之質的人。這種人一般會有仙靈之氣護體,在這裡會很顯眼。」
就是容易被當靶子打的意思對吧?謝憐心想。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當時和師青玄潛入鬼市,那時師青玄化做女相混入那群鶯鶯燕燕後,被衣服勒的難受,找了空換回男相,但還是穿著那身薄紗時的樣子。
「不過凡事總有例外,雖然是這樣,但是只要付了入場費就能進來。」花城側了一邊臉,似笑非笑地看謝憐。
「有飛升之質的人,在這裡本身就是相當高級的「商品」,不管抓去煉化或是改命都很搶手。所以如果他們想來,腦袋清楚些的會供奉供品上來,掛在鬼王名下做信徒,那些小鬼就不會隨意動他們。」
「鬼王收信徒還有這層緣由?」鬼王……是給花城做信徒?這他確實沒聽說過,畢竟鬼界他涉獵的少。
花城牽著人,直接走到了賭坊。
「三郎?」那間賭坊外頭還是掛著顯然出自花城之手的題字,謝憐看了忍不住皺了眉頭,回頭可要督促花城練字。是說不會吧,難道那人就正在這裡玩兒嗎?也是來賭東西的?
「唉呦是城主和大伯公,快先請、請。」花城一到,幾個小鬼就過來開始鞠躬哈腰起來,鶯鶯燕燕的女鬼們也來招呼,而花城連理都不理他們,直接牽著謝憐到裡面的位置,然後擺了擺手,意思是要他們不要來打擾。他睥睨的看著那些小鬼,光是一個眼神就讓他們識相地退下。
「哥哥,裡面坐。」花城將人帶到裡面的房間,然後帶著人來到窗前。這裡是賭坊最高的房間,從這個位置望出去,正好可以看到鬼市全貌。想必是花城不想出面干擾鬼市運作,才帶謝憐來這邊看著。他指著遠方一個熱鬧異常的攤子,那裏聚集了許多小鬼,黑壓壓一片。
熱鬧歸熱鬧,鬼也聚集的不少,不過謝憐看不出來那攤位到底賣的是什麼。遠遠地,他只能看到攤子上擺的是一罈一罈的東西,心裡納悶。那罈子上面都貼了符咒,雖然不知道內容物,但一眼就讓看的人覺得邪門,就連謝憐也忍不住皺了眉頭。
「殿下不喜歡?那我們不看了。」察覺到謝憐不對勁,花城輕聲問道。
「不、不會,我要看。」謝憐擺擺手。畢竟是活了八百年的神,他自認心智沒這麼脆弱,只是不大習慣而已。他知道花城是顧慮他顧慮的緊了,不過,既然來了,沒有折回去的道理。
「哥哥可是想知道,那攤子賣的是什麼嗎?」花城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「是阿,那一罐一罐的,不會是毒酒吧?」謝憐看了半天,對於這種東西,也沒有個底,只能瞎猜。
「是骨灰。」花城哈哈笑了兩聲,然後又補充道:
「是被人拿去做法,通常是殘忍的殺掉之後,封以咒術的死人骨灰。」
「……是像蘭菖和錯錯那樣的嗎?」
「哥哥聰明,差不多了。通常是用來咒殺用的。這種東西,在鬼市裡有很高價值,畢竟很多冤死的鬼都想買回去拿去報仇什麼的。」花城瞇著眼,負手站著,像是要看場好戲。
「三郎讓我看這個,是有什麼嗎?」拿到鬼的骨灰,就等於能驅使那鬼。謝憐猜想大概是驅使鬼來作惡的東西,那樣這些罈子還真不是什麼好東西。不過他還記得花城是讓他來看冒名自己的人的,不會是在這些罈子裡面其中之一吧?
「哥哥看著就是。」像是想說什麼,又立刻打住。花城捏了捏謝憐手心,像是要他放心。
鬼群突然騷動起來,像是發現了什麼東西。謝憐一看有動靜,立刻將法力集中在雙眼,想看清楚那裏面有什麼東西。
……活人,還是有飛升之資的?花城剛才突然說了那些,就是指這個人嗎?附近的妖鬼都在蠢蠢欲動,不過這人要是真的有掛在花城底下,應該……不會有事的?
眾鬼目光集中的,是一個看起來衣衫襤褸的中年人。像個鴉片鬼似的,那個人整身都皮包骨,三分像人七分似鬼,混在鬼眾裡一點也不起眼。大略是他身上的靈氣被一些靈敏的鬼給嗅到,才被認出的。
一般來說,具有飛升之資的,無一不是龍駒鳳雛。但這人看起來潦倒的很,要不是那一點靈氣傍身,謝憐幾乎以為自己是要看走眼的。
那人也是膽大,被眾鬼看著,一點也沒有懼怕之意。與其說沒有懼怕,不如說是被一股莫名的執意挺起。
這個人挺直了身子,不卑不亢地站在攤位前面。他從腰間的袋子裡抓出一把金葉子,扔在攤前,指著後面的一個罈子。好好一個人買這個做什麼?謝憐心想,總覺得不大妙。
等到,有的,他是有看過這樣的人的。血社火的賀生。謝憐心中一時激靈,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再這樣看下去。
「三郎,他這是要拿去傷人的嗎?」雖說鬼市的交易他不管,但是一旦拿去人間禍害,身為神官,謝憐就不能坐視不管。
「是啊。不過,哥哥莫急,看著就是。」
那老闆也是心大,看了那些金葉子,也不去掂量數量,隨手一掃就掃在袋內,然後拿了那人指的罈子給他。一手交錢,一手交貨,就算是在鬼市,也是遵守基本的交易規矩。
那人接過罈子,深呼吸了幾下後,一手撕開上面的符咒。符咒應該是用來鎮住裡面的惡鬼的,被這樣撕掉怕是要鬧事。謝憐一看不對,正要驅使法力,卻被花城一口吻下。隨著那一吻,剛才蓄積的法力盡數被花城奪去。
「三郎!」謝憐瞬地氣血紊亂,驚呼一聲。他的法力被花城這麼一弄,瞬間抽到只剩維持通靈作用而已。
「哥哥不介意還我一點法力吧。」花城突然翻起舊帳,笑嘻嘻地看著謝憐。謝憐被這麼一弄,面皮紅的透血,只好立刻背起道德經來,然後提醒自己此行是來辦正事的。
那人撕了符咒,呆愣愣看了那罈東西東西好一會兒,然後伸出一隻手,一把抓起裡面的骨灰吞下。
「……」這畫面驚的謝憐連道德經都背成三字經了。鬼吃鬼謝憐還是有聽說過,但人吃鬼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那人也不知道怎麼地,一把一口吃著骨灰,囫圇吞棗似的。等到他將整罈骨灰吃掉後,他的身體開始出現了邪門的變化。他痛苦的跪倒在地上,全身都在顫抖著,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在地上。霎地一股窮凶極惡氣息帶著淒楚從他體內竄出,直接撐壞他的肉身。
因為距離遠,謝憐其實看不太清楚,但是他知道那個人,再也不是「人」了。
「在同一副軀體,硬塞兩個以上的魂魄會怎樣,哥哥也看到了。」花城倒了一盞茶給謝憐,那茶氣味清香宜人,頗有安神之效。謝憐之前也用過移魂大法,曾經出現過兩個魂魄在同一個軀體的狀態,但那是在大量法力支援下才能確保雙方安全,此術既邪且玄,平常人是沒有那種力量負擔的。
而沒有法力支援的結果,就是如同那人現在一般,形神俱失,魂飛魄散,然後凝成一股漆黑的,光是遠看就讓人戰慄的純粹惡意。就連眾鬼看到那東西也驚呼連連,黑霧先是在盤旋好一陣後,就離開了鬼市,不知往哪裡去了。
「三郎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謝憐看的震驚,連忙問道。
「那人,前一陣子窮困潦倒,老婆被債主抓去賣了煙花巷。他老婆不從,自縊死了,債主就要拿他老婆的屍身拿去做那罈子賣。」花城停了一下,像是考慮什麼,又繼續說:
「但那人不願意自己老婆死後還要被做成厲鬼,所以本來想要找個乞丐的屍體去頂替,而他看上的那個乞丐……」
「就是青玄嗎?」一層冷汗薄薄地從謝憐額上冒出,花城就拿了個手巾替他擦拭,然後將人抱在自己大腿上坐著,才繼續說:
「是啊,哥哥真是聰穎。他尾隨師青玄,正要趁他到河邊洗潄時下手,人都打暈了正要一刀下去,不巧遇上了黑水。」
「黑水現在在皇城的河上待著嗎?」都說黑水玄鬼一向低調,沒想到這會兒是大隱隱於市,人就待在皇城,也沒人注意到。
「自從師青玄在皇城住下後,黑水也一直待著。黑水問那人做什麼殺人,那人說要給自己家婆娘贖屍身。」
「然後,大略是跟他說他抓人抓的晚了,那女人的骨灰早就被咒成了厲鬼,就是哥哥剛剛看的那個罈子。總之後來那人給黑水供了一柱香,成了他的第一個信徒。」
那人居然是賀玄收的信徒嗎?謝憐心想。
「那青玄…?」
「被黑水帶走了,應該還活著吧。」若不是謝憐在意,花城其實不想去管那些節外生枝的瑣事。
「那人原本是個石匠,手藝不錯,為了籌錢買回自己老婆做成的鬼罈子,就冒充我的名號招搖撞騙,才能快速地攢了許多金葉子。」花城補了句,然後一口吻上謝憐。
「所以,哥哥,這確實沒我們的事了。至於那個信徒搞事,就算在黑水的利息上就好。」花城笑嘻嘻地說,不等謝憐回應,就把人按下。
「等等,我還有個問題。」花城突然吻上他,快的他措手不及,直躺著喘息。雖然花城這麼熱情的確讓謝憐有點難以招架,但是他還惦記著有件事一定要問。
「青玄被黑水帶走,真的不要緊嗎?」謝憐還是很擔心,畢竟他們之間的糾葛,總不會那麼和平落幕的。
「殿下,我之所以不肯離開這個世界,是因為我有一個心愛之人還在這個世上。」花城歛起神色,突然明肅理敬起來。他用一隻手指按著謝憐的唇,然後繼續說:
「而賀玄之所以能成為絕,是為了復他骨肉離散之仇。那麼復仇完了,他為什麼還沒有消散?」
「為什麼……?」謝憐突然愣了一下,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。照理說,達到了目的,那鬼也就不需要存在,應該會直接煙消雲散的。就算賀玄已經是絕境鬼王,這道理也是不會變的。
「因為他還有執念。所以,放心吧,風師在他那裡不會有事的。」花城又吻上謝憐,然後笑瞇瞇地道:
「哥哥放心吧。先不管他們了……」房內紅燭羅帳,玉砌花光,光影浮動間,花城開始脫起謝憐的衣服,眼底裡滿是愛戀。
§
郊外的茅草屋外頭,細雨霢霂,點滴在台階上作響。
賀玄收到了身為鬼王的第一份信徒的信仰之力,就在鬼市鬧市之夜的時候。原本他只是不想讓其他人碰師青玄而出手,卻沒料到遇上那個正要行兇的人,身世居然和自己一樣慘烈。於是,沒有考慮多久,他就決定收下那人作為第一個信徒。他告訴了那人復仇的方式,就是去買回自己老婆的骨灰,將仇恨交織成禁咒,化成厲鬼去找那個債主復仇。簡單粗暴,卻也大快人心。
那人心願遂了,信仰便供成力量,被賀玄盡數拿去。賀玄原本偽裝成地師明儀時,每次鬥燈都蟬聯十甲內,信徒供奉的信仰之力自然不在話下。一旦扯去這神官的假面具,他遂將那時累積的信仰之力盡數散去,沒想到有一天還會需要用到。
「明兄?」聽到門的聲音被打開,師青玄直覺知道是賀玄回來。無奈賀玄給他點的穴是灌注鬼王法力的,若非本人屬意,是沒有這麼容易解除的。師青玄像隻毛毛蟲般在床上扭動,想把自己的頭偏向賀玄那裡。他勉強抬起頭,因為逆著光的關係,看不清賀玄此時的神色,倒是一股壓迫感壓的五臟六腑難受。
「你,佔的是我的命格,享的是我的神格。」賀玄冷冰冰地說道,居高臨下地看著師青玄。他的墨色外衣為雨霑襟,就隨意脫了扔在一旁,露出了裡面潔白的中衣。
「對不起……」師青玄幾乎都要哭了出來,顧盼間無地自容。他知道自己的道歉無非是杯水車薪微不足道,但是他還是要說。
賀玄盯著他好一會兒,倏地拍出一掌。那一掌疾如雷閃,師青玄閉上了眼,打算接下賀玄的怒氣。但那掌終究沒有打在師青玄身上,只拍在了他面頰邊上的軟榻。
賀玄低下頭,幾不可察地吻上了師青玄。
「嗚!?」但雙脣接觸的瞬間,一抹暖玉溫香不假,卻反而更像夢裡蝴蝶,霎時不知身是客。
「所以,你整個人,都是我的。」賀玄凌厲的眼神有了一絲溫柔。他打在榻上的位置突然蔓延出一個繁複的法陣,而後輕輕撫著師青玄的頭。掌上凝聚了一股清明的力量,從額心悉數灌下。
那是……從信仰而生的,神官的力量?師青玄就算打落成了凡人,軀體也會對這股力量產生反應。身體吸收了賀玄度來的信仰之力,帶傷的地方以極快的速度復原著,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神清氣爽。不知為何,他希望賀玄的手就這樣繼續擱著,額心上傳來的溫暖讓他依戀起來。
「……明兄,你居然收了信徒?」好一會兒,師青玄才反應過來。都說黑水玄鬼一向低調,師青玄勉強恢復神智,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,才正要繼續問,又被賀玄整個吻上。這次不像剛才那樣是清淺的吻,而是宣示主權似的,舌頭探進了口腔內,先是沿著那列白玉貝齒舔弄,然後更往內探入,恣意輾磨著溫暖的口腔內壁。師青玄先是一楞,後來也隨著賀玄的動作舔舐著。但他現在是凡人之軀,又怎麼跟得上絕境鬼王的吐息,很快地,呼吸就紊亂起來。
「嗚…嗯……」躁動的吐息牽引著氣血湧動,攪亂了思緒。直到好聽的軟糯嗓音從師青玄的喉頭傳來,賀玄才停止了這個吻。
「你不抵抗嗎。」賀玄吻的專注,呼吸間有些輕喘。他嘆了一聲,眉眼間有著師青玄從未見過的茫然。
「對我來說,你永遠是我的明兄,永遠永遠。」這話說的幼稚卻也認真。師青玄的聲音囁嚅,聽起來居然有點傻愣愣的。
「……還疼嗎?還有別再那樣叫我。」像是要轉移話題似的。因為不習慣這樣款語溫言,賀玄的聲音有點僵,像是對對方無可奈何。他解開了給師青玄點的穴,而後者馬上活動起手腳來,確認自己身上確實沒有其他的傷。
「……賀兄?」師青玄嘗試性的吶吶了一聲,而被喚的人似乎滿意起來,一口吻在他額髮上。
「都好了…賀兄,我、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,可是……」他可還惦記著道歉,一雙山明水眼微微蹙起。
「沒什麼可是。我說了,你人是我的。」賀玄撇了一眼,然後把緊緊人按在榻上。那雙手壓在師青玄的肩膀上,沉的令人心安。
「賀兄!」他沒想到他們下一次的相見可以像現在這樣,幾度泫然欲泣,卻還倔強地將那抹水色含在眼眶。他支起身,緊緊地擁住賀玄。賀玄身體一僵,沒多久也反擁著師青玄。
始作俑者的水師無渡他殺了,仇也報了,放諸四海,到底還剩下什麼呢?在那之後,賀玄像是孤魂一般在世間悠悠了許久,每每闔眼,腦海出現的總是將他放在第一位的師青玄,那樣的白齒青眉像是不知憂愁,昳麗超然。唯獨這人,他到底放心不下,也無法打從心底恨他。
漂浪了許久,意識到這件事後,賀玄便離開了幽冥水蜮,來到了師青玄落腳的皇城河內暗暗地護著他。那人即便是淪落為乞,到底一身淡泊不改,名利於他無非是兩袖清風,仍然是那個神采奕奕、內無城府的龍駒鳳雛。俯仰天地,憑弔往昔,去日苦多皆已為陳跡。他心裏明白,師青玄是他最後的執著,是以他還在世上不曾消散。他將師青玄緊緊抱住,死活不肯鬆手。
「賀兄賀兄賀兄賀兄賀兄賀兄賀兄!」像是彼此能靈犀,一時間渙然冰釋,師青玄將頭埋在賀玄懷裡,終就忍不住潸泫滿襟。也許是外頭霪雨霏霏,打在竹林上的淅瀝雨聲,多少遮掩了這聲音的淒愴。師青玄此刻像個十五、六歲青年一樣,緊緊抓著賀玄不肯放,怕眼前的一切,不過是大夢一場,撓的那整齊潔白的中衣都被他抓皺成一江春水。
「好了。」賀玄皺了皺眉,像是對這種狀況束手無策。他隻手抬起師清玄的下頷,又朝那朱色重瓣一吻。這次吻的纏綿且溫柔,像是要記住對方氣息似的,他只間或渡了些氣給師清玄,用那僅有的絲線吊著他殘存的心神。
「不哭了。」賀玄難得地哄著師青玄,而被吻了個懵的師青玄愣愣地望著賀玄,
「嗯……」師青玄囁嚅了聲,低眉垂眼,如同幼獸一般。而後賀玄又來啄去師清玄眼角的淚水。那裡已經因為哭泣而泛起清淺的紅色,無端我見猶憐。他倆的身子挨的緊,師青玄很明顯地感覺的到賀玄下身似乎有了昂揚的跡象,先是一怔,意識到現在的情況,然後吶吶的道:
「那個,賀賀賀賀兄,不如你先借我一些法力,我先化女相……」
「不用。」賀玄脫了師青玄的衣服,手法俐落,幾下就給人整個撥了乾淨。
「賀兄,真的不用嗎?我女相的狀態一向比較好又長的漂亮你一定會喜歡……」話還沒說完,賀玄就咬住了師青玄的頸子,危險的氣息使得師青玄本能性的瑟縮了一下,然後仰著頭,讓對方在自己脖頸間恣意妄為。沒被這麼對待過的師青玄很快地就面上緋紅,像是新雪初梅,疏影橫斜,絕色而不妖。儘管被謫為凡人,師青玄還是一如當時的少君傾酒時翩然俊雅,這會受了勾引,清雅絕塵無端染起風流顏色。那模樣讓賀玄看懵了眼,怕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,索性將人翻了身,一口咬在白皙後頸上。
若不是白話真仙一席話,他不會被師無渡抓去換命,或許也還是個溫文書生,高風亮節,歲寒不改,緣分到了自會平步青雲,一朝廟堂一朝臣。可他終究被捲入了,顛沛流離、骨肉離恨讓他從此落入鬼道,一簾戾色上幽篁,十頃繁陰六月寒。都說世態炎涼,但現在,那長年積雪的眉宇間開始有了溫度,像是春風欲度。
他也曾經想過,他和風師青玄,不如打從一開始就不該相識,但偏偏造化弄人,是非積怨不過夢覺黃粱。雖說是天不遂人願,但他向來不是認命的人。賀玄花了一點時間釐清了自己的思緒,便決定要將一切付諸行動,譬如現在。
「賀兄…好癢……」師青玄稍稍扭動了身體,就被身上那人緊緊按著。賀玄扯下了師青玄的上衣,在那白璧如玉的肩頭上輕啜了幾口,一襲杏花浮動含香雪,迤邐紅印像新落的款。
小窗外,晚煙籠細雨,新雁咽寒聲。賀玄念及師青玄現在是凡人之體,乍暖還寒的時節怕是會犯上風邪,遂將人護在自己懷裡。興許是因為情動緣故,即便是鬼王之軀,也開始溫暾起來,逐漸安撫仍隱隱顫抖著的師青玄。身體被後方那人壓著,沉的令人心安,師青玄偏過頭去瞅賀玄,一雙俊眼修眉,熠熠生輝,勾的賀玄無端生邪火,一個欺身咬住了師青玄糯冰白玉般的耳廓。
「安靜點。」師青玄的聲音像是早春的落梅,拂了一身還滿,賀玄沒有把握不會被他的聲音誘到直接硬上。
「嗚呃……」師青玄將下唇緊緊咬著,這纔讓聲音些許壓抑著,倒是聽來有些委屈了。賀玄這才滿意起來,用舌頭舔弄那因為長年顛沛流離而孱弱的背部。他沿著背脊骨緩緩舔吻過,一時間冰肌玉骨因吻渲染成疏影杏花,水痕潑墨成新雨初霽。春色自腰間向下,賀玄在尾骨的凹陷處輕輕一嚙,激的師青玄身子弓起,下身繃的如箭在弦上。
「賀兄!?」那下唇都咬出了血,像是一抹胭脂,海棠作繡。賀玄看他忍得難受,索性探入一隻手指在他口間。
「要咬就咬我。」賀玄在他耳邊輕聲,後者幾乎馬上被靨住。那手指在口腔並不安分,春蚓秋蛇故弄玄虛,涎玉沫珠和以唇上新血,彷若破瓜。師青玄早些日子在酒樓風花雪月的多,何曾未想到這處,只是透的面頰更生桃李。
賀玄倒沒這麼多心思,比起彎彎繞繞,他更想直接點。就在師青玄正被手指擾亂心神時,他偷了空,用另一手的手指探入他後穴內。
「嗚呃!賀兄、你……你做什麼?」饒是唐突,疼的師青玄下意識一咬。咬了人家自己又心疼起來,只得討好似地舔弄自己咬著的地方。疼了下,他便意識到賀玄的打算,只是他沒這樣做過,也不知道要怎麼來,顧盼間都茫然起來。
這一手來的突然,賀玄知道對方疼了,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手。那後穴乾澀的很,但似乎是因為受了刺激,正一顫一顫地收縮著,暖玉生香隱隱情動。
賀玄嘖了聲,吐了口唾沫在手心,再重行探去。一點潤下就讓動作容易的多,手指觸碰的地方像是引以劫火,以彼此的業力作燃。腸壁附麗著那邪火作妖,撓的師青玄忍不住扭動起來。
「嗯……賀兄……啊!?」身體的反應是出乎於情,臀部卻因此被對方打了一掌。
「安分點。」賀玄聲線都蒼啞起來,比起請求更像命令。他一掌下去,又覺得自己打的狠了,低下頭去輕吻那紅了如楓的印。師青玄不是武神,身型較為纖弱,那處的骨肉並不是很飽滿,但在軟糯間帶著一股清麗勁兒,仿若飛禽般穠纖合度。賀玄就沿著那欺霜賽雪的臀肉吮去,一路吻到腿根內側,綴成了桃源深秀。
「嗚嗚……賀兄你…別……」師青玄從沒這樣棲身於人,還被逼著隱忍,聲音都委屈了起來。他還要說什麼,霎時間發不出聲來。
他沒想到,賀玄竟沿著腿根,摸瓜順藤地吻上那開闔著的後穴。濕軟溫熱的舌頭往粉色的內裡探去,舌尖朝那處嘗試性地戳刺著,如粉蝶探花。他這下是羞的很了,也不管剛才賀玄說了什麼,死活不肯掙扎起來。但是就體力而言他根本抵抗不了賀玄,沒多久,就連心靈層面也是。
賀玄刁鑽地舔舐著穴口,而後又如靈蛇吐信般在內裡恣意,穴口在舔弄下越來越柔軟,如將綻未綻的杏花。他平時的話不多,此時卻如題盡天下詩詞般,在他內壁裡筆走龍蛇。為不讓對方掙扎,一雙有力的手此時扣著師青玄的腰,力道重的掐出了印,像一道咒枷做縛。
「嗚嗚……不要……嗯、賀兄……真不要……」師青玄是真急了起來,一抹珠玉玓瓅眼尾做綴。他不知道賀玄怎麼下的去口,而要死的自己還覺得舒服的很,想要對方繼續。他緊閉著眼,攢著眉,像是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的茫然。
「不舒服?」看身下人這樣反應,賀玄倒也不想真的勉強他。他重行將人收進自己懷裡,像親鳥護雛一般。
師青玄搖了搖頭,然後又點點頭。手足無措的樣子讓賀玄忍不住笑了。
「……賀兄?」收攏師青玄的雙手覆上了胸前那已然嫣紅的石榴子,那裡已經因為剛剛在床榻上磨擦而挺立著,像是被施點力就會沁出血來。他沒想到男人那裏被玩弄也會有感覺,更要命的是賀玄似乎覺得揉稔不夠,還用指甲去掐著,若是姑娘家肯定駡他是辣手催花。饒是如此,他還記得賀玄不讓他叫的,雙手掐著被褥不放,偏過頭在賀玄頸邊蹭著,像是要討饒。
賀玄似乎很享受對方示弱的態度,獎勵似地吻上師青玄,綿軟的舌頭纏綿蘊藉,搔刮著口腔內壁的敏感處。賀玄吻的深邃,外人只見纏綿悱惻,內裡則是飛珠濺玉,水聲漎然如沛。師青玄是凡人之體,哪裡受的了,他正想推開對方,命根即被人攢在手裡,不重不輕的被掐了兩把。
「你不喜歡,就用你的。」賀玄稍微退開些,頭抵著師青玄的額頭,使的他兩眉眼間距離不出半吋,一雙龍眉鳳目晦暗不明的盯著他,像是風雨欲來。
「什麼…?賀兄你說什麼?等等你說清……」那裏被人攢在手裡,師青玄整個人都緊張起來。一會兒煙雲過眼,他突然明白了賀玄的意思,也不知道該不該應答,只是靠在對方肩頭哼哼幾聲,態度曖昧。
賀玄舔掉師青玄嘴角洩出的一絲透色,凝睇身下那人的無邊風月。他一手揉輾著胸口那點彤紅,一手在下方的玉柱捊著。那事物已是精神的很,像是掛著山澗白練,莖身直立如淡抹芙蓉出水。
「嗚呃…啊…慢、輕點。」若是方才,師青玄還勉強能忍,但隨著對方的手動作越發粗暴,他也沒法按捺。那裏已是春江水暖,他微蹙眉頭,彷彿抑鬱不得展,更像是離苦得樂,氤氳都在一雙明目間婆娑。賀玄看對方舒服起來,一手褪去青玄柱頭上的薄皮,露晶潤紅彤的頭部,用指腹軟磨著,又在那鈴口處用指尖撓著。他的動作不算熟練,很可能是第一次幫人弄這活,但那指節傳來的執念分明,幾近霸道的佔有對方。
陌生的觸感叫人迷離在十里霧間,突然被身後那股炙熱拉回清明。賀玄不知何時已脫了下身的褲子,用那正勃發著的昂揚抵著師青玄的後穴。僅僅是接觸,就燙熱的彷彿將焚,師青玄怕對方真不顧了,直接捅進那兒,嚇得師青玄身子弓起,驚鴻一翩,乜斜著眼去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。
賀玄哪讓他掙扎,將人死死地壓制著。他胯下那物僅僅是抵在外頭,那處便磨的師青玄一身顫慄,惹得穴口不斷收縮。前後夾攻下,師青玄一時被對方逼得緊了,莫大的刺激讓他下身噴濺出來,白沫如珠,盡數被賀玄收在手中。
舒展過後,師青玄正喘著氣,還沒得緩過來,賀玄就把自己的熱燙緩緩楔入。那裏似乎塗了青玄的元精作為潤滑,加上方才被軟舌拓過,進入並不算困難。但到底師青玄未經人事,身子還維持青年的版兒,疼痛清楚地從那難以啟齒的地方傳來,只得死死地咬著下唇。賀玄怕他又咬傷了自己,遂吻上他。
「嗚嗚…嗯……」纏綿間,痛楚和情動絞成長鏈,鎖著師青玄大氣也喘不出,只能在喉頭抽噎著。他沒被人這樣對待過,緊張的很。然而越是緊張,那裏就鎖的越緊,痛楚就更加明顯,隨著心跳一顫一顛。
「賀兄……疼…嗚…」他將頭偏在賀玄頸邊討饒,原先清朗的眉目早已煙波萬頃。賀玄輕吻著他的額髮,嗅著上頭的風清氣爽,一股好聞的味道穿林度水,卻清淺的稍縱即逝。他幾乎著迷的去輕咬那早已斜曳的雲鬢,迤迤成雨霽巫山。
「忍忍。」師青玄的聲音撓的他心頭無端邪火,附麗著慾念做妖,賀玄光是忍著不直接硬上就大汗涔涔,幾乎要喪失心神。他還惦記著身下的人喊疼,遂渡了一些鬼氣給師青玄,讓他疼的不是那麼難受。小窗外,細碎的光影遮不住羞赧,饒是在那關口磨蹭許久,好些時間才將整個龍陽沒入。楔入的瞬間,兩人都舒服地嘆口氣,光是這樣就足以讓人心蕩神馳。
師青玄本來只想讓賀玄一解慾念,卻沒想到自己也跟著淪陷。他喘著氣,內裡熱得讓人焦躁,彷彿旱魃作祟,從喉頭到整個身心都乾渴不已。他知道賀玄是要讓他先適應,方停了下。可他也知道賀玄是忍的難受了,那股溫柔偏生的執念欲蓋彌彰。師青玄微微支起身,明明被弄的夠嗆,還是側著臉去吻著賀玄,暗示對方可以繼續。
「疼了要說。」賀玄一口咬在師青玄的喉結上,牙尖磨過底下的脈動,像是宣示似的。他先是緩緩地整根抽去,又沒入其中,看師青玄沒有明顯抗拒,又加快了速度。
「賀兄……」師青玄緊緊抓著賀玄的手,雙瞳翦水,含涕障袂,到底讓賀玄不捨起來,慾念卻燒的他根本停不下來。他安撫似地揉著師青玄的頭,將人緊緊擁在懷裡。彼此的體溫都溫暖的過份。帳房春暖,像是一切恩怨都能冰釋。他雖然還溫柔地擁吻對方,下身卻逐漸凶狠起來。看師青玄似乎慢慢適應了,強度也慢慢增加,像是在測對方底線。
「嗯…呃?……哈啊!?」賀玄還在試探性的輾磨,然後似乎頂到碰不得的地方。師青玄驚了一聲,霎時間不能言語,只能張著口,像是離水的魚,張闔間都是悲喜離苦。他睜大著眼,一雙山明水目捲了一簾杏花春雨,神色猶如驚弓之鳥。
「…是這裡。」賀玄的聲音輕的彷彿是在自言自語,他就著剛剛的位置又重重地頂去,果然惹得身下的人一陣顫慄。一時間,賀玄的眼神整個黯澹起,像是江闊雲低,朔風獵獵。他似乎也不打算壓抑了,骨子裡的慾望凌厲起來,逕直朝青玄那處鳳陽輾去。
「慢、慢點…賀兄、我…真不……」師青玄還來不及拒絕,唇就被對方以吻封緘,像是不容拒絕。但那處脆弱被人這樣搗弄,像是整條命都懸在那兒。
「賀兄!」師青玄是真哭喊出來。他前端那物在榻上磨蹭著,後方鳳陽之處又被人頂弄,挨不住這般刺激,一股白沫淅瀝一陣,後穴的猛地劇烈收縮著。這已經是他今晚第二次宣洩了,但賀玄還楔在後邊,這一陣收縮也沒能讓他洩出元陽,反倒是那龍陽又漲大了圈,光是在裡頭就撐的師青玄難受。
等到師青玄那物盡數吐盡後,賀玄才將人翻過來,稍微退開身子,改成正面擁抱的方式,再重行楔入。這個姿勢可以將對方最細微的表情一覽無遺,但被人這樣盯著,師青玄看著賀玄深深地對他著迷,也不管作不作死,扭著腰身配合著對方的抽插。賀玄的動作越是風馳電掣,他就跟著望風響應。
師青玄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洩了兩回,那物應該已經沒了反應,卻看到自己那玉柱正又顫巍巍的挺立著。由於被賀玄正面抱著,那柱身不停擦過賀玄那肌肉分明的小腹,弄的對方那處一陣水澤。他再往下望去,他倆相連的地方更是狼狽不堪,紅白一片,像是雨打梨花。
「賀兄、賀哥哥……不、真不要……」師青玄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說什麼了,只知道下身酸麻脹痛,內裡卻舒服的像是要對方來的更狠。
賀玄此時也顧不上他,光是師聽青玄討饒的呻吟就讓他心神喪失,更何況他還直盯著這幅春色,血氣流淌著暴戾,鬼氣在四肢百骸鬧兇,幾乎揚起他所有的嗜虐慾。可他終是沒能捨得,在師青玄眉眼、唇上、青絲都落下了細碎的吻,安慰似的撫慰著他。最後猶是重重地搗了好一陣,才捨得和師青玄一起釋放出來。
情慾過後,兩人還耽溺其中,間或喁喁私語。賀玄那處龍陽還插在對方體內,捨不得那處溫暖。
還沒來的上說什麼,窗外一陣風雷煥赫,晦朔合離,竟是一道天劫打了下來。
師青玄:「……」
賀玄:「……」
「……賀兄,天劫打在這時候,你怕是天界第一人吧。」雖說天劫總是來的意料之外,顧不得下面還疼著,回過神來的師青玄忍俊不禁,大聲地笑了出來。
「你也是。」賀玄迅速地替他整了衣裝,也替自己略做打理。
「什麼……啊?」一個打橫,賀玄將他攔腰抱起,往天劫的方向迎去。
點將。
師青玄馬上意會到賀玄的打算,整張臉馬上漲紅起來。
§
師青玄從來沒見過靈文臉色難看成這樣,彷彿被人硬塞了一斤人中黃。不過他才不顧慮這個,遠遠就朝著這老同事招手。
該說是賀玄心大還是根本不去管那些七七八八,他一直這樣抱著師青玄,直上上天庭找靈文報道。由於才剛雲雨過後,他倆的衣服都只是隨意穿上的,凌亂不說,連中衣都穿成了對方的。
上天庭上的神,原本一聽到天劫,都湊個頭來看熱鬧,看是哪路神仙飛升。一看他們這樣,每個人都原地愣住,像被塞了仙樂太子的料理似的。
「賀賀賀賀兄你快放我下來我還能走的!」師青玄一看到前同事們眼神死死地看著他們,總覺得手足無措起來。而且難得回來,他也想到處轉轉看看,看新的上天庭建成什麼樣了。
賀玄不置可否,只是在師青玄腰間掐了一下,後者馬上疼的嚎了出來。
師青玄見賀玄是打死不放人,自己倒也不想安分,遂捧著賀玄的臉吻上,然後趁機吸取了一些賀玄的法力,將自己外貌化成女相。
「這樣好多了,還好我有看謝憐他們怎借的。」師青玄一氣呵成,動作行雲流水。難得有法力可以弄來玩兒,覺得自己果然化女相自在的多。他從那飽滿胸前摸出自己的風師扇,半掩臉龐,嬌襲一身慵懶,笑瞇瞇地看著幾乎石化的靈文。
「風水殿?」像是習慣了師青玄的女裝嗜好,賀玄也沒覺得哪裡不好,只是不鹹不淡的問了靈文。現在上天庭風水二師正空著,這次天劫上來,顯然是要讓賀玄填水師的缺,風師也被他點將上來了,雖然有點不太一樣,但總是勉強補足了風水二師的位。
「……走到底就是。」靈文揉了揉太陽穴,覺得上天庭的業務越來越不人性,指了遠方一座偏殿。那裡原本就是要待風水二師一旦有人補上,就過去進駐的地方。但靈文千思萬想也沒料到居然是這倆接。他覺得自己頭風肯定要犯了,什麼都說不上,就揮揮手要他們走。
要死了這下原風師貶了又升不說,還又有個黑水玄鬼這個絕境鬼王被天劫升上,現在他們還這個關係。一件事炸的比一件響,靈文幾乎可以預見那些悠悠之口是會怎樣上他這來問個到底了,這些沒個先例的事問他也不知道啊!靈文一個煩心,一掌拍碎了所有通靈陣,任憑要鬧他們自己鬧去。
「賀兄你也來嘛,難得回來一次我好久沒看你女相了,然後我們等等去……」
師青玄的聲音隨著賀玄抱著他走遠消散,留下覺得自己需要還魂的靈文在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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