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条總一郎因為發現自己家族帶來的錯誤,氣急攻心下,身體健康狀況迅速惡化起來,為了避免引來外界過多的聯想及猜測,已經秘密地入院治療了。因此這一陣子,相關的重擔就落到獨生女桐条美鶴的頭上。
整份報告的內容,幾乎等同於將桐条集團的罪行攤在我們面前。我很訝異美鶴學姊這個年紀就有面對這種事的勇氣,不愧是在未來可以成功接手桐条集團的人。
似乎每個時代都會有那種,想要毀滅一切的反社會人存在。難怪當初理會直接對幾月修司動手,我很難想像如果他沒有提前出手,一直被瞞在鼓裡的我們會陷入怎樣的險境。
在那之後由加莉對美鶴學姊一直抱有微妙的情感,比起恨,更像是疏離。關於這點,我無法提供什麼協助,這種事只有當事者可以自己面對。
或是將一切交給時間。
整個SEES的氣氛都很低迷,直到迎來12月的滿月。
十二月的夜晚冷得不像話。天很靜,像什麼都要結束,也像什麼都還沒開始。可能是出於一種習慣或儀式性,我們還是在滿月的時候通通留守在宿舍內,靜靜地等在影時間的到來。
「應該,會沒事吧?」順平語氣帶著遲疑與不安,他一面吃著泡麵,一面等待接下來必然會到訪的影時間。
「誰知道呢,要是出現了什麼,就打飛他。」真田努力提振士氣,即使上次沒有出現那種大型陰影,他依舊保持著在滿月時將身體狀況調整到最好的習慣。現在也正仔細地調整裝備,一有意外馬上就可以出動。
由加莉則是沉默起來,我覺得他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面對同樣也在場的美鶴學姊。
「備而不患吧。」美鶴學姊說,他堅強到讓人有點心疼的程度了。
理同樣不語,他這一陣子很常陷入思考,也許此時的沉默就是一種溝通。我從他那邊得知的情報中,發現了許多矛盾。其中一個,是塔耳塔羅斯有著消滅影時間的方式,和滿月陰影之間的關係。如果消滅滿月陰影就能消滅影時間,他們為什麼還要探索塔耳塔羅斯。
另一個說不上矛盾,但也很讓我在意的點,是塔耳塔羅斯確實和滿月陰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每當我們消滅一次滿月陰影後,塔耳塔羅斯往上的道路就會開啟。那為什麼,滿月陰影都消滅了,我們還是沒有走到最上層,難道還有其他的影響因素嗎?
而這麼重要的事,理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。如果理記得的是和我有關的記憶,我這麼多次過來這個時間線,不可能沒有和他一起探索過塔耳塔羅斯,難道我們都沒有成功走到最上面過嗎?
還是,這是一個被故意遮掩的事,是一個他命運之中無法改變,是一個他每次都要重新審視自己做出選擇的事。
那就難辦了,畢竟負責輪迴的神明,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。
就在我還在糾結的時候,影時間已經悄然而至。
「大家,出現大型陰影的反應了!」風花驚呼起來,然後快速的使用路基亞的探測技能分析起來。
「居然還有嗎?」我們之前跟美鶴學姊帶來的報告交叉比對了,應該只有12個大型陰影,而且屬性上也都對得到啊。
「反應在哪裡。」理問了風花,他比較行動派,或許也是他作為前線隊長的適性之一。
「月光橋上。」風花說出了位置,理當機立斷地要求全體出動,迎戰那個未知的大型陰影。沒人多問一句,彷彿這樣的行動可以掩飾內心某種無法說出口的空洞。
……
「綾時同學,你怎麼在這裡?」由加莉驚呼出來。
我們趕到月光橋上,但那裡並沒有敵人,只有望月綾時孤伶伶地站在那裡。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之下,綾時的身影彷彿有一部份融入在陰影之間。
「望月同學也有適應性嗎?」真田也很意外,因為綾時展現出了異常的適應性,他並沒有陷入任何精神不濟,或行動上發生困難。相反的,他比在場的人精神更好,簡直像是他就是影時間的居民一樣。
「……不會吧,望月同學?」風花陷入了掙扎,而後讓理智佔了上風:
「他身上,有著陰影反應!」
「大家小心!」風花大喊,視線緊緊盯了綾時不放。
「開什麼玩笑?他是我們的朋友,是一起吃飯、上學……」順平和綾時的感情最好,意志明顯出現動搖了。
這就是望月綾時一直給我不協調感的關係嗎?也許其他人對綾時有所顧忌,但我並不是這個時間線的人,儘管平常相處的再融洽,我還是當機立斷地切了怪盜的狀態,將亞諾希克的槍口對著綾時。
將他的胸口對在準星之上。
「等等,先住手啊!綾時怎麼可能是敵人!」順平想阻止我,被美鶴攔下了。
「為什麼不開槍,你應該早就察覺到,我並不是人類吧?」綾時緩緩地走近,就站在距離不到30公尺的地方,指著自己的心臟。
對啊,為什麼,綾時一直在我的攻擊距離內啊。我假裝看不到自己持槍的手在顫抖,拼命告訴自己不要被情感左右。我是來自未來的人,是選擇對命運抵抗的人,應該是最明白不能被一時的情感猶豫的人。
「渚,真的很溫柔呢。」一直沉默的望月綾時出聲了,語氣充滿了苦澀的諒解。
「法洛斯,是你吧。」在我猶豫的時候,理出聲詢問綾時。
「……這次你察覺得很快呢,沒有錯。」
「我剛出生的時候,受到意外,力量被分散開來,就是你們所知道的那些滿月陰影。那時候,走投無路的我,就進入當時偶然而至的你體內。」
「隨著你們逐漸打敗那些四散的陰影,我也取回了自己的力量。」
「即使幾月修司不在了,你們也註定會完成這件事,那就是讓Nyx降臨這件事。而Nyx的降臨,必然導致世界的毀滅。」綾時靜靜地說著一件殘酷的事實。
他說的內容,和我在2025看到的資料一樣,我相信他沒有說謊。
「你是說,你利用了理,利用了我們嗎?」如果完整後的DEATH可以召喚Nyx的話,那麼我不該再猶豫了。持槍的手好像不再抖了,如果其他人做不到,由我來也不是不可以。決定的當下我開了槍,直接打在綾時的胸口上。
紅色的鮮血濺出瞬間,我立刻被殺人的負罪感壓制而蹲坐著,忍不住嘔吐起來。
「喂,上城!」真田學長離我最近,他馬上蹲下來查看我的狀況。
我是靠著一股衝勁動手的,即使如此還是被壓得喘不過氣,不明白理之前是怎麼獨自面對這樣的過程的。
「沒有用的,上城。」綾時又站了起來,起身後身上已經沒有傷。
「但是理的話,辦的到。我和他相處了一段時間,連結得太深,所以他可以殺的死我。」
「雖然Nyx的降臨是不可避免的,但只要殺了我,至少影時間會消失,你們也會忘記有關的一切,回到正常的生活……然後在Nyx降臨之際,可以毫無痛苦的死去。」
「殺了我吧,理。這是只有你才做得到的事。」
「不用對我有奇怪的同情心喔,反正我也只是負責宣告Nyx降臨的使者罷了。等到Nyx真正降臨後,任務結束的我也會死去。倒不如現在就讓你殺死,至少大家可以在最後的時候能快快樂樂的。」綾時說得很慢,像是要讓所有人都能明明白白知道他想表達的意思。
也許真的像綾時說的一樣,他身上身為人類的部分讓他比起一般陰影,更富有人性。明明可以選擇照正常的步驟來,卻給了我們一個減免痛苦的機會。
但那也不過是一種逃避而已,就算那會是一條比較輕鬆的路,我也不想安生於此。
我和理都搖了搖頭。
「你是我們的朋友,我們會打倒Nyx的。」理放下劍,堅定地告訴綾時自己已經做出了決定。既然理已經做出了決定,於是也放下了槍。
「……你明白Nyx是絕對無法被打倒的吧,就像死亡對任何人而言都是必然的結果。」望月綾時盯著理,確定了理堅定的決心。而後徹底明白即使輪迴再多次,理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。
「……也是呢,或許這也是一種無法改變的命中注定。」望月綾時嘆了口氣。
「如果你們真的想打倒Nyx的話,1月31日到塔耳塔羅斯的最頂層吧。」
「本來我應該,應該還有一點時間和你們相處的,跟大家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很快樂。但是,這個時間越來越短了……」綾時看了我和理一眼,輕輕地嘆了口氣。
「應該也沒剩多少次機會了,希望你們這次都能得到想要的答案。」
「很遺憾,這次是在這種情況下和你們分別,再見了。」綾時說完,就像我之前在房間看到的一樣,走入黑暗後消失了。
「騙人的,那爸爸的努力算什麼……」由加莉一直保持沉默著,在消化完望月綾時的說法後,精神開始崩潰了。
岳羽總一郎讓大型陰影DEATH四散,而我們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他融合回來,如此諷刺。
順平低著頭,平時最吵鬧的人,此時也一言不發。
美鶴學姊則是因為親眼見識到自己家族到底帶來多大的災難後,也沉默起來。
一直堅信著努力的真田,也開始對這種不可抗力感到迷惘起來。
風花低著頭,應該是試圖要想出解決的方法,但現在這種情況下,也只能算得上是為了逃避負面情感的最後掙扎。
那一晚,大家的情緒都很低落,我們三三兩兩地走回宿舍。除了一些空洞而無意義的安慰,誰也沒多說什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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